是啊,他这一生太过丰富,做的事情也太多,他又何尝不累呢?
“陛下……”太医署医官轻声提醒。
但团体总要发展,总会有新人加入。
家家户户围坐在一起,平静、安宁地享用着晚餐。间或传来几声满足、喜悦的笑声,就仿佛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。
靴子踩着晶莹透明的雨雪,咯吱咯吱进入中堂,穿过庭院,来到了一间充满药香的卧室。
又是长时间的沉默。
每个人对忠诚的定义不一样,何必苛责?求同存异,相忍为国,天下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,更多的是复杂多变的灰色。
“那时候臣还是存了点私心的。”陈诚叹道:“艰难以后,也不是没有文官领军。昭义军过来的数千军士,都是个顶个的好儿郎,臣还想带一带。但后来发现,实在带不动。”
陈诚已经气若游丝,眼睛一直看着他。
太医署的医官也时不时进来。其实他们早就束手无策了,只不过聊尽人事罢了。
真的没有憾事吗?人生本来就有很多遗憾。少年时、青年时、中年时乃至老年时,遗憾、悔恨、不舍、难过,诸般滋味,一一品尝,临走之时,真正完全释然的又有几个?
“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?”邵树德问道。
他想起了晋阳城中,一斧斩断铜锁,将库中钱帛发放给军士们的场景。
离开礼部之后,他径直来到了安业坊陇西郡公府。
风雪渐大,北风渐烈。
四十年后,再追忆当年往事,只让人感慨万千。
但无论怎样,这些汉、奚、契丹、鞑靼学子还是要尝试一下的,重在参与嘛。万一考官们集体瞎了眼,或者被猪油蒙了心窍,录取了他们呢?
考不中也不打紧。作为县一级推举且通过州试的乡贡进士,他们在当地已经是“高端人才”,大不了回乡当个小官小吏,着重培养儿孙。几代人、十几代人下来,兴许就考中了呢?
太医在一旁看着,想上前又不敢上前。
他想起了攻打河陇之时,数万人沿着黄河进军,不可一世的豪情壮志。
邵树德也不看他们,有时候就定定地想着心事。
人生最后一程,竟然也如此风雨晦涩、阴暗难辨。
邵树德站在高楼之上,看着鱼贯入场的学子们。
君臣相对,默然无语,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他想起了遮虏军城,连发三箭,射死两名李克用部下的英姿。
人生崛起关键一战,杨悦吐露心声,说他忠的是夏绥的万家灯火。
临别之时,君臣之间曾经的分歧早就烟消云散。
邵树德抬起头,想了想后,道:“朕也记得。”
卧室门外候着的数人慌忙行礼,邵树德摆了摆手,径直入内,一撩袍服下摆,坐在了床前的胡床上。
恰在此时,洛阳的大街小巷之中,慢慢亮起了温馨的灯光。
李延龄,其实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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